相对低廉的人力成本，东盟市场跳板，TPP商机，促使中资企业加速对越南的投资
王小明
中越在南海的紧张局势已然蔓延到了越南民间。
5月11日，越南国内的胡志明市爆发大规模反华罢工游行，而后游行迅速升级为烧砸当地的中资(含港台)工厂。据悉，已有2人死亡，上百人受伤。
中国驻越南大使馆于5月13日发出紧急通告，特别提醒在越南的中资企业和人员做好安全防范工作，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截至《中国经营报》记者发稿为止，包括美的集团(000333.SZ)、天虹纺织(02678.HK)、利丰(00494.HK)、裕元(00551.HK)、奕达国际(02662.HK)等多家大型内地港台资企业受到牵连，多家涉及越南投资的上市公司发布公告称，已暂时关闭越南工厂，密切事态进展。
“这可能是2008年越南金融危机之后在越的中资企业受到的最严重的一次冲击。”一名该事件的家电企业人士对记者表示，如果事态不能得到及时控制，一旦越南国内对中资态度转向恶化，中资企业在越南乃至整个东盟市场的投资都将蒙上一层阴影。
被打砸的工厂
根据越南媒体和中国台湾媒体的消息，越南国内部分地区针对中越南海冲突的游行5月11日就已经发生，但13日事态急剧恶化，游行示威演变为针对中国(含港台)企业工厂的打砸。其中，位于胡志明市正北方的平阳省台商聚集区受损最严重，多家台商的工厂被打砸，甚至厂房被暴民纵火焚烧。路透社援引越南台商会总会长的消息称，此次台商于越南排华事件中，财物及厂房损失至少数十亿美元。
截至5月14日，越南警方逮捕了500多名参加反华骚乱活动的人员。而据越南警方透露，在这场骚乱中，十几家中国工厂被点燃。
5月14日，台资上市企业裕元集团的母公司宝成工业发布公告称，虽事件中裕元集团于越南的厂区员工以及设备均未受损，但厂房已经停工，何时恢复运作还有待进一步的公告；同日，香港利丰集团也表示，受越南排华事件影响，作为预防措施，公司在越南的部分供应商已暂时停工。
相比之下，负责生产印刷电路板、电子元器件及相关零件的港资企业奕达国际则没有那么幸运。5月14日中午，奕达国际短暂停牌后公告称，公司旗下在越南新加坡工业园区的厂房被暴徒放火抢劫，目前尚无法估计因今次排华示威暴乱所造成的损失。考虑到事件仍在持续，公司宣布旗下所有越南厂房关闭及暂停运作，直至另行通知。
另一家港资上市企业天虹纺织也在5月14日公布，14日午夜时分，多名疑似中越南海纠纷示威人士在示威期间闯入南越设施，破坏集团其中部分财产。经初步评估后发现财产受损状况轻微，仅波及不足2万个纱锭之机械控制板、若干废棉、部分窗户及电脑。集团雇员没有在事故中受伤。受示威影响，集团已暂停南越设施之生产运作。该公司同时表示，如果示威持续，集团将调整越南地区生产计划，尽可能避免集团业务受阻。
在内地方面，目前能够证实受到事件冲击的只有家电巨头美的集团。根据微博爆料，美的在胡志明市的生产基地遭到纵火，5月14日下午，美的集团证券部人士向媒体证实了该消息，称公司在此次事件中“有一定损失，但影响不大”。美的方面表示：“目前公司已有相关人员赶赴越南当地了解情况，更详细的信息公司将在稍后进行说明。”
资料显示，美的集团在越南的生产基地正位于此次受损严重的越南平阳省新加坡工业园。作为美的在海外的第一个生产基地，该基地投资总额为2500万美元，于2007年正式投产。
而同样在越南平阳设有生产基地的另一家广东家电企业苏泊尔(002032.SZ)则在该事件中得以幸免。该公司董秘叶继德5月14日透露，公司在越南的生产基地“没有受到攻击”，但公司已经做了相关预案准备。
中企越南投资路
尽管目前还无法预估此次越南排华事件将对中资企业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但已有不少分析人士认为，该事件对于中资企业的冲击可能仅次于2008年爆发的越南经济危机。
2008年，越南国内爆发金融危机，严重的通货膨胀以及越南盾的贬值让首轮投资越南的中资企业备受煎熬。当时，部分驻越中资企业不得不采取大幅裁员的方式以求生存。
所幸的是，包括新希望集团、TCL[微博]集团、美的集团等在内的中资企业当时在越南国内的投资规模都还较小，金融危机的冲击还不至于对公司业绩产生太大的影响。
2010年，中国另一家家电巨头格力电器则由于在越南遭遇合作方的“不诚信”而撤出，产能20万台空调的合资工厂计划悬置，至今格力也没有在越南设立工厂。
尽管时有受挫，近十年来大批奔赴越南投资的中国企业仍然络绎不绝。公开的权威数据资料显示，截至2013年3月底，中国对越南的直接投资项目总数为899个，登记资金为47.1亿美元，在家电、通信、纺织、服装等行业，中国企业在越南市场都非常具有竞争力。
以家电行业为例，除了上述美的集团和苏泊尔电器外，目前国内的其他几个家电巨头几乎都有在越南布局。其中，TCL集团早在1999年就已进入越南市场，在越南投资兴建彩电工厂，2009年，TCL在越南南部得同奈省再建工厂；而海尔集团位于越南的电器公司也在2012年4月正式开始运营，其越南工厂以生产冰箱、洗衣机为主，目前年生产能力达180万台，其产品在越南当地市场的占有率超过三成。
除家电企业外，在越南投资的中国纺织服装企业也不在少数。2013年底，总部位于深圳的华孚色纺(002042.SZ)决定在越南投资1.36亿美元设立生产基地，目前该项目仍在办理工商注册手续，有望在2014年第四季度投产；浙江纺织企业百隆东方(601339.SH)则在2012年就在越南投资近1亿美元设厂，2014年1月再次在越南追加投资1.5亿美元。
而在通信领域，中兴通讯[微博]在2004年就已进入越南市场，另一家通讯业巨头华为则于2010年在越南开设了第一个样品展示店。
“包括家电企业在内，中资企业在越南的布局其意义都并不在于越南市场本身，因为越南市场并不大，其目标在于整个东盟。”家电行业观察人士刘步尘对记者表示，在东盟国家当中，越南消费力较好，经济辐射能力也最强，加上与中国接壤的地缘关系，越南得以吸引到大量中资企业的投资。
发展到2012年，中越两国的双向贸易额已达到410亿美元，中国由此成为当时越南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最大的进口市场。
充满诱惑的危险关系
对于中资企业而言，越南一直是充满危险的诱惑之地。
伴随着近年来国内急剧上升的人力成本以及产业转型升级的要求，不少中资企业都开始重新审视像越南这样的东盟国家市场。“总体而言，越南的人力成本还是比国内低，我们在越南的投资总成本与国内相比要节约20%左右。”百隆东方的一名高管曾透露。
以越南海防市为例，公开资料显示，其最低月工资标准仅为200万越南盾，约合600元人民币，在海防市的外资企业中，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仅约为250万~300万越盾，约合每月750~900元人民币；技术工人每月工资为350万~500万越盾，约合1000元到1500元人民币。
而中资企业近年来不断加大在越南的投资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因素是寄希望通过越南这个跳板，进入东盟市场。随着近年来欧美传统市场的萎缩，东盟等新兴市场对于中资企业的吸引力在日渐增强。在去年的东盟博览会上，李克强总理曾表示，中国将积极加强与东盟国家的经贸合作，争取到2020年，中国与东盟的双边贸易额达到1万亿美元，双向投资额达1500亿美元，东盟也将是中国对外投资的优先发展方向。
也曾有投资越南的企业透露，通过将散件运进越南市场组装，变成成品然后在当地乃至东盟市场销售，可以节省部分越南进口的关税，“因为散件的关税低，而成品的关税要高很多。”
越南作为“中间站”的角色作用不止如此，由于近年来不少欧美发达国家针对中国采取严格的反倾销措施，中国企业投资越南，通过越南向欧美国家出口产品还可以合理避免高额的惩罚性关税。“欧美一些国家对中国一些出口产品征收的处罚性关税可能高达30%~40%，但是对越南，可能就是百分之几到百分之十几。”负责“越南中国(海防—深圳)经济贸易合作区”开发运营的深圳市深越联合投资有限公司负责人表示，即便未来欧美对越南产品也征收反倾销税，相信税率也会比对中国的低。
也正因此，中资企业在越南的投资正在日益广泛和深入。2013年，中越双边贸易额为502亿美元，增长了21.9%，占中国东盟双边总贸易额的25%。
越南外国投资局的报告也表明，2013年来自中国的直接投资已经从2012年的3.45亿美元猛增至23亿美元。除房地产和家电、纺织服装领域外，中资企业还盯上采矿、生产加工、建筑和基础设施开发等行业。
有消息指，这种趋势已引起了越南民间的警惕，一些熟谙中国市场的越南人士认为，中国企业之所以涌向越南，是为了利用越南或将成为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一员这个机会，这个自由贸易协定和其他双边及多边贸易协定将帮助中国企业在越南获利。
“相比国内，目前中资企业在越南的投资规模其实也还比较小，毕竟越南的相关产业链条成熟度还无法与国内相比，这次越南排华事件也给中国企业投资东盟国家敲响了风险警钟，企业应该充分评估投资国家的政治风险。”刘步尘表示。
有不少政经观察人士认为，一旦越南国内对中资态度转向恶化，势必将影响两国贸易增长，甚至影响到中国与东盟的贸易关系。
